艾小鱼

以为男神回心转意,却不料他都是为了他的白月光

第1章 重遇



我是一名女警。


在一次执行任务的过程中,我受重伤昏迷,醒来时已经在医院。


病床边的桌子上放着一只很小的特别的千纸鹤。


我有片刻恍惚,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俊朗的少年的面孔。


我有一个暗恋的人,如同白月光照亮了我的过去,成就了我的现在。


他叫周选,这只千纸鹤的特殊折法就是他教给我的。


我和他已经失去了五年的联系,可我心中一直有期盼,正如现在,直觉告诉我,是他救的我,他回来了。


于是,我拔掉了所有的输液管,踉跄着冲出病房,在医院门口,我见到了他。


他的身影被夕阳拉的很长很长,仅就一个背影我也能认出他。


就是他。


我暗恋了五年的男人。


我走上前,对着那熟悉的背影,所有的想念翻滚涌上头,声音难以自抑地颤抖着。


“周选。”


他缓缓转过身。见到我,他扬起了温文儒雅的笑容,那双清澈的眸子与五年前毫无二致,“千千,好久不见。”


我抬头看着熟悉的面孔,心脏漏了一拍,我没有想到这五年过去了我竟然还能在现实中见到他,他的五官并没有太大的变化,依旧是一副潇洒俊朗的样子,只是五年的时间让他多了几分成熟感。


他把我重新带回了病房里,把我扶上床后坐在我床边的椅子上,顺手拿起一个苹果熟练地给我削皮。


我的心情随着他的任何一个细微的动作起伏着。这熟悉的场景曾多少次出现在我的梦里,如今梦与现实重合,许多想说的想问的却都堵在嘴边,最后化为一句,“最近过得怎么样。”


我的话竟让周选笑意更甚了,他故作正经地回答道,“我过得还不错,就是你,一见面就一身伤。”


他这是在调侃我的拘束。


好在他还是和以前一样对我,我心中也轻松了一些。


“没办法,我们这一行的都这样。”


他目光中带着赞许,开口道,“以前没想过你会当警察,很厉害。”


既然有来有往,我再也不拘束我内心对他的好奇,迫切想知道他的一切的心思,赶忙开口,“你呢,你现在在做什么?”


“律师,这是我的事务所。”


周选递给我的名片上写着几木事务所,是B市最大的律师事务所。


他曾经的梦想是医生,没想到现在还是当了律师。


我们又闲聊了好一会儿,在掩盖了我对他任何的不合时宜的喜欢下,我知晓了他是刚来的A市。


甚至连住宿的地方都还没有找到,半路就遇上了重伤的我,罪犯已经缉拿归案,他也把我送到了医院。


还有一件事,他现在还是单身。


这也许是上天给我的缘分,让我弥补曾经喜欢了他那么久却从来没开口告诉他的遗憾。


想办法把他留下来,是我现在唯一要考虑的事情。


可我向来嘴笨,不知道如何合理的要到他居住地址的机会。


正当我绞尽脑汁的时候,周选轻笑,缓缓开口。


“千千,我可以麻烦你一件事吗?”


我的思绪还飘着,随口一应,“啊?”


“我能在你家借住几天吗?”



###第2章 停电了



话音刚落,我呆住了,差点没有反应过来。


我来来回回看了他好几眼。


他淡淡解释道,“只是因为来的匆忙,没找到好的住处,才不好意思麻烦你。”


“如果你有什么担忧的话,也是合理的。”


担忧什么啊!他能来住我真的再开心不过了。


“没有担忧!”


我几乎脱口而出。


于是在我出院之后,周选便搬进了我家。他住在我家的客房里面,由于我不太爱打扫,整个家里都乱糟糟的。他倒是没嫌弃,顺带把整个家里都打扫了一下。


看着一下子干净得有些陌生的家,我忽然有种安定的感觉。毕竟干我们这行的,随时随地出任务,还容易暴露行踪,于是家里对我们来说也不是很重要了。


因为有更重要的使命。


我偶尔还感觉有些不真实,暗恋五年的人重新回来,又住进了我家里,一切发生的都是那么突然。


最后,我说服自己,归结为缘分二字。


周选工作很忙,平常很少在家,但每天晚上都会准点回家,偶尔会问问我需不需要吃夜宵。


有一天我原本和他说回来吃饭的,结果出任务回来都已经半夜了。


他靠在餐桌上睡着了,桌上还有许多我喜欢吃的菜。


我有些惊讶,因为这些都是我五年前经常点的菜。


可五年前,他并不关注我。


垂眸看向那个靠在桌上休息的男人,我开始猜想他会不会对我也有特别的关注,甚至是动心。


“小朵,小朵......”


周选说着梦话,表情忽然变得沉重,整个人都在发抖。


做噩梦的人必须要叫醒他,我赶紧拍了拍他的背,他突然惊醒。


见到是我,他松了一口气,“你回来了?”


我立马收回我不合时宜的目光,“嗯,以后这么晚了就不用等我了,我一警察,一个人习惯了。”


“你刚刚做噩梦了。”小朵是谁?


“嗯。”他突然笑了,睡眼惺忪地揉了揉我的头,“给你做了饭,我去热热。”


我看得出他是刻意扯开了话题。


我紧张得坐姿和小学生一样,总觉得我们之间似乎有什么发生了变化。


是什么呢?


还没等我想明白,整个屋子突然陷入了死寂的黑暗,我浑身一僵,条件反射的握住了枪。


“周选。”


我有些担心他,轻喊道。


“千千,我在。”


黑暗中,厨房边亮起了一点烛光,周选端着拉住从里面走出来,“估计是停电了,我去看一下电闸。”


我想到了什么,挠了挠头,“可能也是欠费了。”


之前工作太忙,无论电路还是电费都没有特别关注。


我勉强看清时间,周选明天要早起,如果再去检查电闸电路,又要忙到凌晨,还是不耽误他休息了,“现在估计晚了,我们将就一下等明天一早请人来看吧。”


“也好。”


他把拉住放在桌上,将热好的菜拿了过来,“吃一点吧。”


刚拿起筷子,我忽然听到门口有一些动静,像是敲打的声音和脚步声混在一起。


而且还不止一个人。


我立刻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屏住了呼吸,让周围静的只剩下撞击声。


“砰”的一声,门从外面被人粗暴地撞开。

###第3章 来者不善

 

 

我眼疾手快地熄灭了蜡烛,以免暴露位置。

 

来者不善。

 

这是我第一反应。

 

在黑暗中,借着门外的微弱的光芒,我判断了来人的基本身形,约莫三十多岁的中等体型,只是他们各个戴着帽子口罩,有备而来,我没能看清来的三个人的脸。

 

很快,从他们习惯性的动作中,我认出了他们,是之前涉毒的犯罪分子,打伤了我们警方四个人之后逃跑了,而我们也开枪射杀了其中的一人。

 

看来现在是来报仇的。

 

他们有枪。

 

我一个人能跑,但是带上周选就不一定了。

 

如今的方法,只有引开他们,周选才有时间跑。

 

来不及和周选商量了!我给警队迅速发送信号喊人帮助后,一个侧身翻过了桌子,迅速朝着门口的方向跑。

 

枪击声从我身后不断传来。

 

他们越追越近,逃不掉了。

 

我借着旁边的桌子一个后旋踢翻身,伸手拽住面前一个人手中的枪,而后赤手空拳近身搏斗。

 

肉搏了许久,我意识到不对。总共来了三个人,可如今和我搏斗的只有两个。

 

另一个人呢?

 

我看到不远处,一个男人站在那里手持枪准备射击。

 

糟了!

 

如今我被两人困住,根本躲不开。

 

“砰!”

 

扳机一响,突然我的手被人一拽,随后拥入一个怀抱里面。

 

周选苍白的脸出现在我面前,随后缓缓倒下。

 

“周选!”

 

滚烫的血液从他的背上缓缓流下。

 

下一秒,我迅速夺过旁边微愣的人的枪,朝着他们的腿和手臂狠狠开了几枪。

 

枪里没子弹了。

 

我抱着周选,想让他起来,可他已经失去了意识。

 

见过了这么多生死,我从来没有如此慌乱过。

 

“周选,你忍一忍,我马上带你去医院。”

 

我想要扶起他一起走,可我全身已经没有力气了。

 

一阵天旋地转,世界忽然一片漆黑。

 

我再醒来的时候,是在医院。

 

几个同事围在我身边,见我醒来,赶紧拥上前。

 

“小千,你终于醒了。”

 

“周选呢?”我看着同事的表情,慌张地询问。

 

他们面面相觑。

 

我的内心闪过一丝害怕。

 

突然,门口一道声音——

 

“千千。”

 

我顺着声音看去,周选站在门口,朝我淡笑着。

 

还好,还好。

 

同事都纷纷给周选让出了一条路,还告诉我周选背后的枪伤虽然严重但没有伤及要害,只是现在还不能出院。

 

同事小李耐人寻味地看了周选一眼,而后故意抬高了音量,“我们就不打扰你俩谈恋爱啦。”

 

“不,我们不是......”

 

我急切的解释着,可总觉得越描越黑。

 

周选没有多说,只是礼貌性的表示感谢。

 

他的举动让那群吃瓜同事起哄得更加厉害了。

 

我脸烧的滚烫,甚至都不敢看周选的眼神了,只顾低着头询问着:“周选,你身上的伤没事吧?”

 

余光我瞥向了他背上包裹的纱布。

 

一层层怪吓人的。

 

我小声嘟囔着,都这样了还敢出病房。

 

周选的声音依旧是那么性感,带着几分戏谑,“放心,没什么大事,倒是你,近身搏斗了这么久,旧伤口都撕裂了。”

 

我能感受到,他离我很近,近得让我有些不知所措。

 

突然,门口传来一声,“刘所。”

 

同事刚要出去的时候,恰好看到我们的所长过来,寒暄几句后,他突然放低了声音问道。

 

“小千啊,许老板那威胁案调查的怎么样了。”

 

许老板是江市有名的暴发户,但最近却收到了一封恐吓信,而后身边发生离奇的事件,被人跟踪,还被人做标记。

 

虽说这暴发户平常吃喝嫖赌没少进过警察局,但涉及人命的事情还是不能看人下菜碟。

 

余光中,我看见周选还站在原地。

 

“周选。”

 

 

###第4章 暧昧

 

 

我喊了他一声。

 

他回头,毫无苍白的薄唇中吐出几个字,“我先回去了,你们聊。”

 

刘所看了眼周选离开的背影道:“你这朋友好像有什么事情。”

 

“他人挺好的,刘所您多想啦,估计他有些什么急事吧。”

 

做警察这行,自然多一些观察力,只是我不想让刘所怀疑周选。

 

毕竟做律师这行的突然接到委托也是很正常的。

 

“刘所,你今天突然来找我,应该不只是来看看我的病那么简单的吧?”

 

刘所的目光中夹杂着几分深沉与警惕,“我调过监控,只有背影,具体的什么信息都查不出来,不过他最近经常活动在你们小区附近。”

 

随后,他看了我几秒,才缓缓开口,“所以你最近也小心一些,对身边的人多注意一些。”

 

说着,刘所扶了扶眼镜。

 

刘所这么说,肯定是针对我的“身边人”周选。

 

但是对他,我永远怀疑不起来。

 

“刘所,你不用担心我,更不用怀疑周选。”

 

他最近也才刚回这里,人生地不熟没有动机也不认识刘所的住处。

 

“希望吧。”

 

刘所离开了,我听到外面有些声音,正巧一护士走过来,我便问道:“外面发生什么了?”

 

护士笑着回道:“您男朋友和您同事在聊天呢,聊你们之前的事情。”

 

之前的事情?

 

我回想到之前和周选的相遇,我不是在被欺负就是在被欺负的路上。

 

我是校园暴力的受害者。可他却是大学里面最闪耀的存在。

 

他护了我,我记了五年。

 

千万别把以前的事情说出去!我赶紧冲出去,一个没留意,差点摔了一跤,好在有人拉住了我。

 

可正当我抬头看清拉住我的人是谁的时候,我的脸突然一红。

 

周选帅气的面孔出现在我眼前,目光中竟然带着几分宠溺,手指触碰到的我的肌肤在发热。

 

我陡然一震,这是我少有的看到周选这个样子。

 

“没事吧。”

 

周选把我扶起来,拉到了他的身边。

 

同事小李站在旁边看着,一脸姨母笑,“看来周选说的咱们小千冒冒失失的是真的。”

 

她正色,转向了周选,“周选,我们小千这五年来可没有谈过男朋友,你可要好好对她......”

 

“现在暂时只是朋友。”回答完,周选不忘垂眸看了我一眼。

 

我嘴快说道:“对嘛,我们是朋友。”

 

可话音刚落,我便意识到周选说的话,浑身一激灵。

 

他说,暂时?

 

“啊?”回过神来的我冷不防的脱口而出。

 

周选捏了捏我的脸,随后听到有医生喊他的声音。

 

但他似乎还不想立刻回去,只装作没听见。

 

我的心疯狂地跳着,仿佛下一秒就要跃出嗓子眼了。

 

同事小李看穿了一切,“小千,你脸真红。”

 

 

###第5章 秘密

 

 

“周选你快回病房吧!”

 

有人将心底的秘密揭开,只一瞬,都是兵荒马乱。

 

我赶紧跑到没有人的地方,从口袋里,我拿出了那只千纸鹤,里面写着我的秘密。

 

是我五年前没有说出口的秘密。

 

也许,真的可以试着告诉他,这五年我放不下他,我是有多喜欢他。

 

哪怕试一试,也好圆了我五年的遗憾。

 

我和周选都出院后,我特批了一天的假期,为的是能好好和周选相处一天。

 

美其名曰,当救命之恩的答谢。

 

他白天律师所上班,我正好就在家里忙活忙活晚饭。

 

但我高估了我的厨艺,不仅浪费了食材,还把厨房搞得乌烟瘴气。

 

甚至忘记了时间。

 

以至于周选回来的时候,恰好看到蓬头垢面的我以及像被炸过的厨房。

 

我拿着锅铲回头看他的那一刹那,他“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千千,你真是......”

 

他强忍住笑意,“贤惠。”

 

我知道他就是在嘲笑我!这么多年了周选腹黑的本质根本就没有变过!

 

我气鼓鼓的丢下锅铲往卫生间跑。

 

等我换了一身衣服出来了的时候,恰好看到周选正在厨房切菜,他的动作很熟练,修长的手指按在刀柄上,游刃有余。

 

鬼使神差地,我碰上了他的手,意识到自己行为不妥后,我下意识地想要松开,假装想拿刀。

 

可下一秒,他握住了我的手,“我来教你。”

 

他耐心地手把手教我如何切好土豆丝,而我的心思全然不在切菜上。

 

为了掩饰错乱,我屏住了呼吸,可我的心跳却戳穿了我的伪装。

 

忽然,周选的手一停,“学会了吗?”

 

我一阵错愕,抬眸,恰好撞进他的眼底。

 

仅几厘米的距离,我甚至能感受到他的呼吸,平稳有力。

 

我试探性地轻轻踮脚,唇恰好撞上了他的下巴。

 

他的耳根子发红了。

 

“不好意思。”我用极小的声音说着,迅速从他的手臂下钻出去,到旁边洗菜去了。

 

我哪还有心思洗菜呀,满脑子全是刚刚的场景,不禁佩服我自己哪来的勇气。

 

但既然迈出了第一步,之后也就不能怂了。

 

“周选。”

 

我喊了他的名字,他走到了我身边。

 

“怎么了?”

 

下一秒,我抬头,吻住了他的唇,他的唇有一股清冽的气息,沁人心脾,却又夹杂着一丝烟草味。

 

周选显然被我的举动吓到了,但他没有立马推开我,只是站着任凭我的厮磨。

 

我的脸早已红成一片了,可就像上了瘾一般,戒不掉。

 

他温热的掌心护住了我的头,把我往门背后一压,闭上了眼......

 

等结束后,我们默契得谁也没有开口再提这件事情。

 

潦草吃完了饭,客厅又重归于死寂。

 

我端着一盆切好的水果,我敲了敲他的房门。

 

得到许可后,我走了进去,余光瞥见了他电脑屏幕上有一些奇怪的照片,好像是一个女孩子的。

 

但我来不及看清,他便关掉了电脑屏幕。

 

周选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惊恐。

 


老公白月光回国时,我得了胃癌,活不过半年……

检查出怀孕当天,是我结婚三年纪念日。

我丈夫岑城的白月光苏酥,也在这一天回国。

他一夜未归。

更悲催的是,我得了胃癌。

活不过半年。

我死后,岑城在我坟前,跪了整三年。

01

“你家属什么时候来陪你做流产手术?你的病,可拖不到这个孩子出生。”

我走出医院,耳边还回响着大夫的催促。

十字路口车来人往,我低头,看着平坦毫无赘肉的小腹。

伸手,覆了上去。

结婚三周年纪念日。

上午确诊癌症,下午发现怀孕。

这是老天的恩赐,还是惩罚?

如果化疗,这个孩子注定留不住。

毕竟不是我一个人的崽,我拿起手机,给岑城打了个电话。

意外的,被挂断了。

再打一个,又被挂断。

估计岑城是有事情在忙。

我没放在心上,结婚多年,岑城不接我电话是很常见的事情。

要么开会,要么见客户。

02 

我和岑城的相遇十分戏剧化。

我在公交车上救下昏迷的岑爷爷,他逼着刚失恋的岑城和我结婚。

岑城从来不提他的前任,对这段婚姻还算尽心。

结婚三年来,纪念日有花有礼物。

甚至,在我特殊时期,他也会抱我在怀里,揉着胀痛的小肚子哄我一整夜。

原以为我们夫妻会这么过下去。

可最近,岑城总是早出晚归。

我隐隐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

但顾不上了。

我都要死了。

结婚三周年纪念日的晚餐,以岑城的口味为主。

辣椒炒肉,麻椒炖鱼。

原本我心甘情愿等他回家再开饭。

可现在,我抚摸平坦的肚子。

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正在茁长成长。

我起身给自己热了一杯牛奶,顺便把凉透的晚饭,也热了一遍。

牛奶下腹,百无聊赖刷起朋友圈。

我大学同学苏酥在十分钟前,发了一张照片。

暧昧的烛光晚餐,却是格格不入的川菜。

文字是苏酥独有的骄纵,“回国第一餐,多谢某人还记得我的口味。”

男人握着酒杯的指节修长,带着克制的欲。

放大图片,左手无名指上带着戒指。

我低头,看向右手无名指的结婚戒指。

仔细比较,确定一模一样。

在我发现自己怀孕和得了癌症的这一天。

在我们结婚三周年纪念日的时候。

我的丈夫,在陪着别的女人用餐。

03 

从夜慕沉沉等到天将破晓,我才听到门外的脚步声。

岑城顶着一身寒气进门,初秋的天在他面上刻上薄薄的霜。

再见到我的那一瞬,冰消雪融。

举着手中的袋子递给我,语气轻快明亮,“噔噔蹬蹬~~送给老婆的结婚纪念日礼物。”

一如既往的温和笑意,看不出任何破绽。

若不是我看到了苏酥的朋友圈,恐怕也会像他一样,笑的开怀。

我走过去,接了包装袋。

一款知名的翡翠手链,价格十位数起,是岑城一如既往的送礼物风格。

“老婆带着真好看~”

岑城拿起手链为我带上,稳重成熟的脸,散发着别样魅力。

即便是三年来每日同床共枕,此刻,我依旧会为他的靠近而心动。

晃动着手链,翡翠布灵布灵刺得我眼睛疼。

我状似不经意的问,“你昨天怎么没回来?”

“哦,一个朋友胃疼,我送她去了医院。”

岑城好似毫不在意的开口,“我手机后面没电了,就没顾上给你打电话。”

我点点头,没有继续问下去。

是什么样的朋友,能让他抛下结婚三周年的我,守了她一夜。

04 

半个月后,是岑老爷子的六十大寿。

提前三天,岑老爷子耳提面命,要我和岑城一定要记得出席。

我是肯定会准时到的,至于岑城。

岑城自然也会把岑老爷子的寿宴当成大事来办,从场地布置到宾客礼物无一不是亲自动手。

许是因为他开始忙碌,连我去医院的次数增多,也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岑老爷子寿宴在晚上,一大早,我去医院复检。

医生再一次催促,“孩子在发育,肿瘤也在扩散,你要早做打算。”

早做打算就意味着,我的孩子,早些离我而去。

我抚摸着略有凸起的小腹,问医生,“我如果不做化疗只是保守治疗,这个孩子,能不能平安生下来。”

我实在太想有一个自己的骨肉了。

我死后,能陪在岑城身边的,我们共同的骨血。

医生话说的很委婉,“即便是保守治疗,你也要吃药,这个孩子留下的几率,不是很大。除非......”

除非放弃治疗,不再吃药。

我谢过医生,出了医院,等待岑城来接我。

检查的医院距离他公司不过三四站地,我们约好晚上一起去岑家老宅。

等待的间隙,岑城打来电话,隔着电流带着股暖意。

“老婆,我同事也要去爷爷的寿宴,我带上她一起去可以吗?”

他同事也要去?

他有什么同事,能亲近到参加岑家的宴会。

我愣了下,想到了苏酥那天的朋友圈。

点点头,“可以。”

电话那边,岑城语调上扬,似乎很是开心,“那你稍等一会儿,我们这就过去接你。”

我们。

这是个格外暧昧的词,把两个不相关的人,紧紧联系在一起。

而你,注定被排斥在我们之外。

 

05 

岑城到的很快,不过二十分钟就抵达医院门口。

岑城一直很贴心,在一些小事上,也会纵容我的任性。

比如副驾上,贴着老婆专座。

平时他开这辆车的时候,也会默认让我坐在副驾。

但,今天,我看着副驾上坐着的苏酥。

长长卷发,齐刘海下一双桃花眼带着笑意,语气是一如既往的娇俏。

“安然,快上车,我和阿城一起来接你。”

我和阿城,轻轻松松的一句话,把我隔离在岑城和苏酥之外。

明明,我们才是夫妻。

我不知道岑城能不能听懂女生之间独有的小心机,不过,我却敏锐察觉苏酥隐藏在笑意眼眸之后的敌意。

说着,她像是才发现一般,朝我吐了吐舌头,故作不好意思。

“我做了你老婆专座的副驾,安然,我们是大学同学,你应该不会这么小气吧?!”

我也笑了起来,“没事,苏酥,辛苦你这么晚,还要加班,参加我们家的家宴。”

“没关系,我和阿城的关系不在乎这些。”

苏酥轻描淡写就把我的话怼了回去。

我看着岑城的笑脸,不再说话。

一路上气氛和乐融融。

苏酥坐在副驾驶活跃气氛,岑城偶尔符合两句。

三人之中,我好像是那个外人。

我捂着发胀发疼的胃,有些不甘。

凭什么,她三年前挥挥手离开岑城,不带走一片云彩。

三年后,又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出现,要毁了我生活?

 

06 

岑老爷子的生日宴会很是热闹,政商名流不计其数。

岑城带着我和苏酥出现时,整个大堂都寂静了瞬间。

岑老爷子杵着拐杖,打在岑城身上,“你怎么把苏家那丫头带来了?让她给我滚出去!”

我有些不解,正准备上前,却见一个穿戴华丽的夫人踉跄走过来,指着苏酥大骂。

“你还有脸回来!你说,你那小三妈把我的亲生女儿给弄哪儿了!”


他以为我对他情根深种,可以肆意玩弄,却不知道我早有预谋且马上就要死了

江曜的肾是我移植给他的。

 他不知道的是,我摘除了子宫,快要死了。

  他以为我只是对他情根深种,可以肆意玩弄。 

玩够了之后,他丢给我100万:「滚!」 可当我真的滚了之后,他却又小心翼翼,眼眶通红地跪在我面前求我回来。  

只是,这次,我再也不能回来了……

1

我一睁开眼,就看见了江曜那张无可挑剔的脸。

矜贵,傲慢,狂放。

女娲娘娘毫不吝啬地给了他一副好皮囊,但却没给他分辨黑白的心。

江曜是典型的风流纨绔子弟。

他通过喝酒、蹦迪、熬夜、极限运动等一系列作死行为让自己成功在二十五岁过上了换肾续命的日子。

换的就是我的肾。

他叫人把两张病床挪到一起,伸手就能够到我。

他恶趣味地拔掉我插着的氧气管,把人命当成游戏。

他看着我,像是在看不值钱的物品,然后嗤笑一声。

「我竟然换了一颗女人的肾,真他妈丢人。」

他天生骄傲,就连现在只剩一颗肾 ,也非得说点什么来显示自己的高贵。

我张了张嘴,嗓子有些发哑。

「肾脏不分性别,你要是不想要,可以还给我。」

「还给你?」

他勾着我的氧气管在手里把玩,微眯着眼,笑的罪恶。

「好啊,你自己来拿啊。」

这句话,在后来若干个夜晚,他都会再提起。

「南郁,你不是要你的肾吗?你自己来拿啊。」

他的声音苏哑,微喘之时,更像是一碗迷魂汤,蚀骨销魂。

别人因祸得福,我因肾得福。

出院那天,江曜扔给我一张卡。

「卡里有一百万,当我买你的这颗肾了。不过说到底,你也算我的救命恩人,你想要什么,我赏给你。」

赏给我?

我拿起卡,不由得笑出声。

有些人一辈子都不值一百万,我一颗肾就换来了。

我自然地把卡揣进口袋。

江曜忍不住露出鄙夷之色。

「你什么表情?不是你说要买我的肾,给了钱我收下,这不是理所应当?」

江曜没想到我会如此反击,愣了一下。

许是觉得面子挂不住,他才稍微收敛了表情。

「你到底还要什么,不说我就走了。」

「我还想要一份工作,能每天看到你的那种。」

他又愣了。

过了三秒才笑出声,走过来,掐住我的下巴。

「我就说我们素未相识,你怎么愿意把肾给我呢,原来是看上本少爷了。」

我看着他清亮狂放的眼,试图在里面寻找有关于自己的身影。

素未相识吗?

江曜你记性可真差。

「算不上看上你,只是想飞黄腾达,不劳而获。要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来配型,要挖掉自己的一颗肾?」

「呵,我第一次见到女人为了傍大款这么不择手段的。」

「那是你目光短浅。」

「……」

「再说了,我主要是不放心我的肾,我怕你亏待它。」

江曜松开手,冷哼一声,抬手掀起衣服,露出还缠着绷带的腰。

紧实的腹部,隐隐还有腹肌的轮廓。

「你放心不下那就把它拿回去啊,只要你敢。」

江曜这人,软硬不吃。

但是你要是比他还荒唐,他反而觉得你这个人真诚。

我找了把剪刀,利落地剪掉他腰间的绷带,我听见他倒吸一口冷气的声音,扯下他的绷带,又准备去揭他上面的纱布。

「南郁!你他妈是个疯子?」

他按住我的手,恶狠狠瞪我。

「不是你让我自己拿回来?」

所有人都觉得我傻。

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你一个还没结婚的小姑娘,把肾给了别人,你考虑过以后怎么办吗?你本来就身子差,现在又少了一颗肾,以后要是有个好歹……」

「姑妈,贷款我已经还完了,这里还有一些钱,你留着和姑父养老。」

我打断她,把卡塞到她手里,她立马红了眼睛。

「……你不欠我们的。」

「欠的。」

我看着她消瘦的样子,知道她这些年也不好过。

是我一个人拖累了所有人。

该受苦的人也该是我,不该是他们。

「姑妈,我找了一份新的工作,给有钱人家做保姆,他们管吃管住,我可能就不常回来了。你和姑父照顾好自己,千万别亏待自己。」

我收拾完东西往外走,不能回去太晚,要不然江曜又该找茬了。

姑妈一直跟在身后喊我,我不敢回头,我害怕他们看见我红着眼的样子,我怕自己舍不得。

我知道,这一步踏出去,可能就永远回不来了。

「南郁,老子总觉得你有些眼熟,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江曜醉得东倒西歪,拉着我的手不让我走。

有钱人的生活无非就是四个字。

寻欢作乐。

江曜留下我,为的就是看看我这个恬不知耻的女人是怎么自取其辱的。

他把我当成乐子留下来。

他的本意,也是要羞辱我。

「南郁,老子给你说话呢!哑巴了是不是?」

他把我按进沙发,跨跪在我身旁,用手揪我的脸。

「老子长这么大,还没被哪个女人甩过脸,你给老子笑!」

2

我吃痛,把他从我身上踹下去。

他摔得晕头转向,坐在地上看着我,一双醉蒙蒙的眼像是起了雾的湖面。

「南郁!你他妈敢踹我?」

他气急败坏的样子就像是被撩拨急了的疯狗。

「你不就是想爬上我的床吗?又在这跟我装什么清高?」

「江曜,别犯贱。」

我确实是来勾引他的,但并不是为了给他当玩物。

恐怕到最后被玩的人是谁,他都不知道。

「你现在就只有一颗肾,还是我的,你要是再喝酒,我就把肾挖出来,物归原主。」

「你的肾怎么啦?我有的是钱,你说你要多少我给你……你不就是看上我的钱才缠上我的吗?」

江曜在身上乱翻,终于从口袋里翻出一张酒店房卡,当成银行卡丢在我脚边。

「你喜欢钱,我给你就是。」

我蹲下,把那张卡掰折,丢到江曜怀里。

「江曜,谁说我喜欢你的钱了?」

「不喜欢钱?那你喜欢什么?」

喜欢什么?

喜欢拉着你下地狱。

江曜就像那飞在云端的鹰,站在食物链的顶端俯瞰着芸芸众生。

而我,则是躲在草堆里的麻雀。

飞上枝头也变不了凤凰的那种。

我想,迟早有一天江曜那只鹰会从云端下来,然后委身在我面前。

我也正是为这个而来。

「醒了?」

我把热牛奶放到他床头,替他拉开窗帘,让阳光照进来,又从柜子里给他搭配好衣服,放在他手边。

事无巨细。

江曜挠了挠凌乱的头发,漂亮的脸上有几道红痕。

是我昨晚扇的。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嘶了一口。

「南郁,你昨晚是不是打我了?」

「没有。」

他昨晚喝得烂醉,一看就会断片。

不打留着过年?

我使劲抽了他三巴掌。

「那我的脸为什么这么疼?」

「你昨晚喝醉自己摔的。」

「真的?」

他将信将疑,掀开被子下床,却发现自己只穿了一条内裤。

还是他最讨厌的粉色。

他看看我,又看看自己的内裤。

男性的尊严再次被羞辱。

「你换的?」

「是的」

江曜的表情变得十分精彩。

他上前一步,拎着我的后衣领把我带到他面前。

「南郁,你只是我请来打扫屋子的保姆!谁准你对我动手动脚了?还给老子换粉色内裤,老子出门不被人笑死?」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真蠢。

他察觉到我的挑衅,呵了一声,用手掐住我的腰,逼迫我与他光裸的胸口贴合。

他身上滚烫得像烙铁。

「南郁,你就这么觊觎我的美色?现在,又装模作样和我玩欲擒故纵,是不是?」

我看着他,没有回答。

江曜的呼吸可真烫,洒在我的脸上,连带我的脸也变得滚烫起来。

我用手扶住他细窄的腰,按在他愈合的伤口上,微微用了力。

「江曜,你猜我为什么要给你这颗肾?」

他勾起嘴角,眼里反而翻滚出灼人的情欲。

「我猜——」

他把我扑倒在床上,压住我的双手,笑的妖冶丛生。

「你给我肾,是为了让我睡你。」

江曜又被我踹了下去。

粉色的内裤在地上四仰八叉的样子确实不怎么入眼。

「飞黄腾达只是我的梦想,我这个人其实更享受过程。」

他坐在地上咬着牙看我。

江曜有一句话说的没错。

我就是在欲擒故纵。

他风流纨绔,这么多年想爬上他床的女人数不胜数,如果我和那些轻易得到的女人一样,那他也会对我嗤之以鼻。

我不要做他的情人。

我要的是他江曜的心。

要事无巨细的照顾他,让他习惯我的存在。

又要勾起他征服的欲望,让他自甘从云端跌落。

江曜换了颗新肾,但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他分明是顾家的独苗,千万的家产就指着他一个人继承,但他似乎总嫌自己命太长。

作不死就往死里作。

「哟,江曜你找的代驾还挺漂亮啊,这小短裙,这小细腿,挂腰上挺舒服吧?」

「滚你他妈的,这是我家保姆。」

江曜踹了他一脚,歪歪斜斜地倚在我肩上。

他故意说给我听。

「老子可不会下贱到去睡一个保姆。」

我扶着他,没有说话。

「江曜」

一个穿着低胸裙的女生跑来,瞪了我一眼,伸手把江曜扶过去。

「江曜,我没喝酒,我开车送你回去。」

她抱着江曜往车里拖,恨不能立刻把人带走。

这不是明摆着抢吗?

我站在原地没动,看着江曜那双悠悠清亮的眼。

我知道,他醉了,但没完全醉。

终于在他要被塞进车子的最后一刻,他扒住了车门,开口叫我的名字。

「南郁,你腿断了?」

「没断」

「那他妈不过来扶我?准备让别的女人把我带走?」

我这才迈开腿,把江曜抢了回来。

他扣住我的腰,瞪我,满身的酒气包裹住我。

「顾少爷,是回家还是去下一场?」

他冷哼一声,「这会儿你不心疼你自己的肾了?」

「我当然心疼,但是你不肯还给我,我能有什么办法?」

在车上,江曜一直黑着脸。

跳跃的灯光从他俊逸的脸上闪过,让他的神情变幻莫测。

男人或许都一样。

自己再嗤之以鼻的玩具,被别人惦记上,都会激起他强烈的占有欲。

「南郁,你他妈半夜穿个小短裙出来勾引谁?」

我没接话,只是淡淡一笑。

他俯身凑近我,咬牙切齿地问我,「老子说的话这么好笑?」

「不好笑。但我想到他们有两颗肾,体力应该比一颗肾的好。」

他听懂了。

他沉默了。

他知道我在嘲笑他。

他在想怎么弄死我。

车子停下之后,江曜揪着我的衣领,把我按在了车门上。

「南郁,你说的对,有两颗肾确实比较好,我这就把你的另一个肾也挖出来,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这么嚣张。」

「能给顾少爷捐肾,是我的荣幸。」

「哈」江曜的表情是那种气急败坏中带着无奈,无奈中又带着愤怒,最后只能掐着我的肩膀骂我。

「我就不该把你留在我身边。你每天在老子面前晃来晃去,一边说对我没有企图,一边又恭维我,谄媚我,口口声声让我还你的肾,现在又说给我捐肾是你的荣幸。南郁,你嘴里哪句话是真的?」

「你以为老子会上你的当?我留下你就是想看看你这个两面三刀的女人最后究竟是怎么样痛哭流涕地哀求我对你高抬贵手的!」

「求江少爷高抬贵手,我困了。」

「……」

江曜又沉默了。

我看着他,忽然笑了起来。

看吧,你只要比无赖更无赖,他就没辙了。

江曜正和我在路边拉扯,一辆黑色轿车忽然偏离轨道,朝我们撞了过来。

刺眼的灯光打在毫无防备的我们身上。

「小心——」

我用力推开江曜,在巨大的撞击中失去了意识。

我在ICU昏迷了三天。

 

每一次都好像将要踏入鬼门关,但阎王说我怨念太重,又把我踹了回来。

医生说,我这条命,算是老天可怜的。

我拼命救下的江曜,只是受了皮外伤。

等我意识清醒,可以说话的时候,江曜来看我了。

他的眼神极其复杂。

他说,「南郁,我看不透你。」

我带着氧气罩,笑的费力。

让你看透,那我所做的一切,岂不是都白费了?

「我承认,你确实一直吊着我的兴趣,但我留下你,只不过是图个乐子。我原本以为你就是爱财,但是你又在这几个月把我的衣食住行都照顾的很好。你对我好,却又处处和我作对。你像是在欲擒故纵,又不像是。」

「南郁,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一只战无不胜的捕猎者,忽然有一天被猎物玩弄于股掌,他该是多么的不甘心。

江曜现在就是如此。

「车祸那天,你为什么要拼死救我?」

「我说我对你一见钟情,你信不信?」

「不信」

他回答之后,反倒露出了犹豫的神色。

我长叹,「江曜,得到你的心,可比得到你的肾,难多了。」

他的手指微微收紧,坐直了身子。

「南郁,我们究竟什么时候见过?我总觉得你有些眼熟。」

「很多年前,在街边,你借了我一把伞。」

他皱起眉头,显然回忆不起来。

当然回忆不起来,因为是我编的。

「我更愿意相信你是喜欢我的钱。」

他故意放松姿态,懒散地靠在椅背上,目光平静地看着我。

他想从我身上找到一丝破绽。

「我要是喜欢你的钱,早爬上你的床了。」

「那你就还是在和我欲擒故纵。」

「你说是就是吧。」

我不和他争论,故意颤抖着手撤掉氧气罩,只一会儿,我的呼吸就变得艰难起来。

「南郁!你做什么?」

他手忙脚乱地把氧气罩给我戴上,神色略显慌张。

我看着他,挤出几滴眼泪。

「江曜,我是一个孤儿。五岁那年就没了父母。我无依无靠这么多年,堵上半条命来接近你……若是不能成功,我也没什么好留恋。」

他的眼神顿了一下,像是万年冰山开始动摇。

我知道,鱼要上钩了。

我还有很多秘密没有告诉江曜。

比如,车祸是我一手谋划的。

不为他舍去半条命,他怎么相信我真的爱他?

终于熬到出院,也已经到了八月初七。

八月初七,怀生忌日。

夜色如水,冰凉入骨。

我抱着一束花来到墓前,轻轻地扫去上面的尘土。蹲下身子看墓碑上面那张熟悉的笑脸。

十年了。

他走了十年了。

有的人一辈子在烈阳下肆意快活,有的人却只能被迫生命定格。

「哥,姑妈和姑父都很好,我把工资攒下来给他们交了养老保险,剩下的钱都给他们打到卡里,你放心吧,他们后半辈子,不会受苦的。」

照片上的笑容似乎加深了一些。

我记得他总说,我们都是好孩子,上天会眷顾我们。

可是,上天真的眷顾我们了吗?

我的手指拂过冰冷的墓碑,心脏一阵阵收紧。

我的眼眶有些发酸,滚烫的眼泪忽然砸在我给他的那束花上。

我看着被晕湿的花纱,觉得呼吸都变得艰难起来。

在过去的几个月,我几乎每夜都会喃喃自语。

「江曜,你到底还有多久才能爱上我啊。」

我怕自己快撑不住了。

我每晚都会做噩梦,每次醒来浑身都像十年前一样疼。

我还能撑多久啊。

我这一步早就踏进了深渊,我只盼江曜能快些爱上我。

或者说,江曜快点想起我。

想起南郁就是当年的许攸。

就是生死攸关的攸。

我回到江曜公寓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

自从上次医院撒网之后,江曜就没来找过我。

但我还是回来了,因为我该来收网了。

我踩着零散的月光回去,推开漆黑的门,借着月光看见了坐在沙发上的江曜。

他犹如十年前那个骄傲放纵的少年,眉眼深邃,如星坠河。

「你还知道回来?」

他起身,带着满身酒气靠近我。

我握着门把手没动,看着落在地上的影子被他踩在脚下。

被踩的影子,就像十年前被踩的我。 

他用手指抬起我的下巴,忽然吻了上来,温热的舌头带着刺激的酒精味道灌满我的口腔。

他抱住我,像是要把我碾碎在他怀里。

他有些醉了。

「南郁,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牛逼?这半年来出现在我的生活里,看我被你耍的团团转,是不是特别骄傲,特别得意?」

江曜的眼眶泛红,隐忍着极大的怒气,想要把我吞进肚子里。

我没有辩驳,任他索取。

他抓着我的手放在他的腰上,「不是天天喊着要你的肾吗?那你来拿啊,省得天天在老子面前晃来晃去。」

「江曜,我早就改变主意了。」

我仰头,对上他湿亮的眼睛。

「不要肾了,你把心给我好不好?你可不可以喜欢我……」

「像我喜欢你这样。」

想要征服一只猎鹰的心,谈何容易。

我用的何止是半年和一颗肾。

我用的是半条命。

他看我的目光染上不可思议,他慌乱,又惊喜,张开嘴,又不知道说什么。

他只是扣着我的腰,把我整个人都塞进他怀里。

过了许久,他才不确定地开口。

「南郁,你真愿意为了我去死吗?」

「愿意。」

我把脸贴在他的胸口,听他的心跳声。

江曜的心跳,在这一刻,乱的不像话。

我忘了自己一个晚上哭了多少次,只知道每一次睁眼的时候,江曜都勾着嘴角笑。

他贴在我耳边,哑着嗓子调笑我。

「南郁,你哭什么?」

「这颗肾可是你给我的。」

「所以弄哭你的不是我,是你自己。」

第二天,我拖着疲软的身子起床给江曜准备热牛奶和衣服。

我躲在厕所里吐了一次又一次,虚弱地几乎站不起来。

我擦干净嘴角,重新洗漱完才敢出去。

刚打开浴室的门,就撞入江曜的怀里,被他一把抱到洗手台上,他把我压在镜子上吻。

他的吻一点都不温柔,带着霸道的掠夺。

一直到我喘不上气他才松开。

「你昨晚出院之后去了哪里。」

我扶着他的肩膀,稍作休息。

「去看望一个故人。」

「男的女的?」

「男的。」

江曜的脸色忽然变得很难看。

「南郁,你昨晚不是说喜欢我,为什么还要半夜去私会别的男人?」

「不是私会,是光明正大地去。」

「那也不准。」

他霸道地看着我,眼里容不下一粒沙子。

「江曜,我改天带你去见见他吧,你们应该是认识的。」

他皱了皱眉,过了很久才从鼻尖发出一声哼,把我从洗手台上抱下来。

「南郁,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女朋友。」

他是在用不容置喙的语气通知我,而不是浪漫地告白。

他江曜多么骄傲的人啊,让他低头说一句软话,那比登天还难。

我抱住他的腰,把脸埋进他怀里。

「江曜,谢谢你喜欢我。」

他的身子明显一僵,然后红了耳朵,把我推开。

「娘们儿唧唧,都是成年人,又不是第一次谈恋爱……」

「我就是第一次。」

他又僵住了。

耳朵也更红了。

江曜不承认,但我知道,他身边女人来来回回每天不重样,但其实,他根本没有正儿八经交过女朋友。

所以,他也是第一次。

他有些别扭的开口。

「我看你拿捏男人的手段可一点都不像第一次。」

我又重新抱住他,仰着头看他,软着声音和他撒娇。

「那你的意思,是我拿捏你了吗?」

他别过脸不肯看我,过了许久,才不情不愿地轻轻嗯了一声。

那我可真是费尽心思了。

云端上的猎鹰开始徘徊在低空。

不食人间烟火的江曜,被拉下了神坛。

他的那些酒友忍不住骂他。

「江曜你行不行啊?」

「老子就一颗肾了,要惜命,要喝你们自己喝,我才不喝。」

他抱着一瓶果汁窝在沙发的一角,还不忘发消息跟我炫耀他今天没喝酒。

「那今晚给你找个妞爽一下?」

「爽你妹,老子要回去了,攸攸还在家等着我呢。」

他踹开挡在面前的人,拿着车钥匙出门,因为没有喝酒,所以不用找代驾,也不用我去接他。

他还会在回来的路上买我最喜欢的红心柚子,自己一个人偷偷在车里剥好,然后回来的时候装作不经意地扔给我。

「路上看到的,就顺手买了点。」

「谢谢你啊,宝贝。」

他的表情顿了一下。

「南郁你叫的真肉麻。」

他嘴上这样说,但我分明看到他的嘴角上扬了。

他走过来抱起我压到床上。

「柚子还没吃……」

「等会儿再吃」

他用手掰过我的脸和他接吻。

我闻到他满手的柚子味,清甜的。

「手真香。」

「是吗?」

他眯着眼,使坏把手指塞进我的嘴里,轻轻拨弄我的舌头,看我面色潮红抵挡不住,他才松开手,又吻了上来。

他浑身暖烘烘的,抱着的时候有一种让人心安的感觉。

可是,这感觉我却不敢贪恋。

也不能沉沦。

他扶起我的腿挂在他腰上,笑的让人神魂颠倒。

「这双小细腿挂在腰上,确实舒服,是不是啊,我亲爱的肾宝?」

他除了和我撒混,偶尔也会回和我讲几句情话。

他会在餍足之后,啄着我的睫毛,轻轻地吻我,然后告诉我他有多喜欢我。

「南郁,我之前觉得自己每天都过得挺空虚,每天和一群人厮混在一起,看似快乐,实则没一点方向。」

「但遇见你之后,好像我的生活就变了。」

过够了纸醉金迷的生活,就算是坠入凡间,他也觉得日子畅快了起来。

江曜果真断了很多社交,开始学着回顾家公司打点事务。

他说,「总得做一个更优秀的男人,才能彻底让你放心把肾放在我这儿吧。」

他捏了捏我的脸,把我裹进他的怀里。

但是江曜不知道,他掉进了我的陷阱。

天要变了。

和江曜在一起之后,我搬到了他的房间。

那么有些事情,自然就瞒不住了。

比如我每晚都会做噩梦。

每次醒来都会揪着江曜的衣角哭。

他起初会哄我,但是时间久了,免不了起疑心。

「南郁,你为什么一直做噩梦?」

「不知道,可能是白天太累了吧。」

我故意敷衍他,江曜这么聪明,怎么可能不怀疑。

他抓住我,按在沙发上。

「告诉我」

他蹲在我的面前,用漆黑如星的双眼看我。

我忍不住把手指放在他的眉骨上,细细抚摸他的轮廓。

二十五岁的江曜,和十五岁那年差别不大。

都是这副好看的皮囊,都是这般骄傲的模样。

「江曜,我告诉过你,我是孤儿。」

他的眉头微微蹙起,我忍不住用手指为他展平。

「我五岁那年,爸妈就因为在洪灾中救人去世了,我成了烈士的女儿。」

他愣了一下,捉住我的手指放在嘴边吻了一下。

「你爸妈是个好人。」

「嗯。」

「那我呢?江曜,我是好人吗?」

「你当然也是,你爸妈为了救人牺牲,他们攒下的功德都给了你,上天会保佑你的。」

上天真的会保佑我吗?

可是上天让许柚死在了十五岁。

「攸攸,你不是孤儿,你不是还有我吗?我身上可还有你的一颗肾,我的命就是你的命,我们俩是一体的。」

我当然知道。

江曜的命,就是我的命。

我为了这条命,在接下来的日子尽心尽力地扮演好一个温柔体贴的爱人。

我依旧事无巨细地对他好,给他无限包容,给他想要的一切恭维。

我会把他捧到最高。

然后再狠狠地拉下来。

江曜确实都当真了,沉沦了。

他的变化肉眼可见。

虽然他性子依旧浪荡,但却只对我一个人。

他不再出入烟花柳地去寻找快乐,他只在我身上寻找快乐。

他喜欢看我哭着求饶,然后每一次都会贱兮兮地夸我的肾好用。

「南郁,我其实早知道你接近我就是有目的的。」

「是吗?」

我趴在床上,浑身软绵绵地,任由他抱着我去浴室。

「因为从见你第一眼,我就发现,你看我的眼神不单纯。」

我笑出了声。

抓着他的胳膊咬破了皮。

「南郁,你属狗的?」

「我怕你忘了我。」

「老子记忆这么好,怎么会忘了你?」

「那如果我死了呢?」

江曜的手猛地顿住,眼底是藏不住的慌乱。

「江曜,你昨晚在看什么?我好像看到你哭了。」

他的神色变得凝重,看着我,很久都不说话。

他说的不错,我看他的眼神本就不单纯。

我猜,江曜早就猜到我是谁了,所以才会对我越来越好。

但他仍抱着一丝侥幸,在这侥幸之中,他爱上了我。

昨晚的视频,又打破了他所有的侥幸。

所有猜想都变成现实。

木已成舟,回不了头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江曜把我从浴缸里捞起来,用浴巾裹住,抱着往卧室里走。

「江曜,你是不是看到了一个和我长得很像的女孩,她……」

「南郁!你闭嘴。」

他的脸色很难看,把我丢到床上,冷着眼看我。

「江曜,你不想了解我的过去吗?你不是好奇我为什么总是半夜做噩梦吗?」

我仰头凝视着他,似乎在凝视一道深渊。

他忽然笑了起来,故意轻描淡写地开口,「我不感兴趣,说实话,南郁,我有点玩腻了,要不然咱们分开吧,我给你钱,你开个价。」

我看着他,眼里泛起一层雾。

四处朦胧,看不清这个真真假假的世界。

我依旧在做戏。

「江曜,你说你会一直爱我的。」

「骗你的,男人的嘴不都是骗人的鬼?你还当真了?本少爷什么女人没有玩过,哪差你一个啊。」

江曜可真聪明,原来他都猜到了我的目的。

「那你给我钱,我走。」

他愣了一下,目光有短暂的放空,立马恢复日常,拿出一张卡甩给我。

「滚吧。」

我跌跌撞撞地下床,找到衣服套上。

故意挑了一件短裙和镂空的上衣。

江曜看我的眼神暗了下去,他握住拳头,想拦我,但又忍住了。

「江曜,视频里的许攸,骚吗?」

顷刻间,我看到他溃败的表情。

江曜以为把我赶走,就可以阻止我接下来的计划。

可是怎么会呢。

当我踏入深渊的那一刻起,我就回不了头了。

享着荣华富贵的人哪懂的人间疾苦。

他们都说我是烈士的女儿,说我跟我父母一样善良,说上天会庇佑我。

都是放屁。

究竟谁来庇护我?

江曜吗?

那个骄傲放纵的少年扬着下巴来庇护我吗?

「南郁!」

江曜赶来,抢走我手里的化验单。

一双眼猩红。

我看见他的手指一直在颤抖。

我笑着握住他的手,「江曜,我怀孕了。」

他垂下手,看着我,像是在看陌生人。

「南郁,拿掉这个孩子。」

「不要。」

「你到底想做什么?」

「你知道我想做什么。」

我松开江曜的手,拿回化验单。

「谢谢你给的卡,放心吧,我衣食无忧,会平安地生下孩子。」

「平安?」他拉住我,忍不住咆哮起来,「南郁你只有一颗肾!你的身体这么弱,等到胎儿发育起来,挤压肾脏,你连自己命都难保,你拿什么平安生下孩子?」

所有人都被江曜的吼声引来。

他们围过来,像是在看一对小丑。

「那怎么办?要不然江曜你把肾还给我吧,让我把这个孩子生下来。」

江曜眼里有万丈冰,轰然间全部裂开。

我看着有一滴泪从他眼角偷偷掉了出来。

从前那只骄傲盘旋的猎鹰,如今也变得如此脆弱。

「好,我把肾还给你。但是孕妇没法做手术,你先把孩子拿掉,肾还给你之后,你再要孩子。」

「可我只想要江曜的孩子。」

我固执地和他对峙。

他忍无可忍地再一次咆哮。

「南郁,你他妈就是故意来折磨我的是不是?」

「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我被江曜软禁起来了。

他找了心理医生给我看病,逼我去拿掉孩子,他把我折腾的够呛,也把自己折磨的精疲力尽。

短短几天,他就清瘦了一大圈。

「南郁,你凭什么觉得,你的死活就一定会威胁到我?」

「你凭什么觉得,你用伤害自己的方式就能报复到我?你死了,我就把你另一个肾挖出来也换在我身上,我依然过得逍遥快活。但你呢?你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我看着他发狂的样子,不由得笑出来。

「江曜,你真的不爱我吗?」

怎么会不爱我。

那天逼我走时,他的手一直在颤抖,他甚至不敢直视我的眼睛。

他,江曜啊,怎么会不爱我呢。

我可是拿半条命赌的这一次。

「南郁,你可真自以为是。」

他冷眼看我,起身把我按倒在床上,掐着我的下巴把牛奶往我嘴里灌。

我一口咬碎玻璃。

乳白色立马被染成红色。

江曜彻底疯了。

我知道,那云端的鹰,这一次是彻底跌入泥潭了。

而我这个罪魁祸首,也踏入了万劫不复。

江曜,等我先下了地狱,然后等着你,我们一起赎罪。

江曜,你还记得十五岁的许攸吗?